元戲劇《無名氏》鑒賞

《抱妝盒》全名《金水橋陳琳抱妝盒》，主要寫宋真宗時宮女寇承御和內(nèi)使陳琳救太子的故事。

陳琳是宋朝一個穿宮內(nèi)使，一生近貴，半世隨朝，皇帝賜他一套蟒衣海馬，系一條玉帶紋犀，戴一頂金絲織成的帽子，嵌的是鴉鶻石，懸一把鑌鐵打就的刀兒，鑲的是鸂鶒木。他雖然不曾陪從鹓班豹尾，卻也常接奉那鳳輦龍床。真宗皇帝因未有太子，聽從太史官王宏之奏，要到御園打一金彈，但有妃嬪拾此彈者，到宮中御幸，以得圣嗣。陳琳陪同真宗到御園射彈，在八角亭子上，“則見一個喜鵲兒喳喳的噪過御前” ，便預(yù)感到“萬歲今日必有喜事”。真宗用彈弓打酴醿架上坐著的錦鳩，金丸被站在御園東首尋訪金彈的李美人拾得，真宗便于當(dāng)晚去西宮游幸。陳琳一方面為李美人有福氣而欣喜，另方面也為劉皇后的嫉妒心強而擔(dān)憂。果然，李美人生下一子后，劉皇后害怕李美人將來在天子跟前奪了她的地位，便命宮女寇承御詐傳萬歲爺要看，把太子誆出宮來，或是裙刀兒刺死，或是摟帶兒勒死，丟在金水橋河下。寇承御誆出太子，因見紅光紫霧罩定太子身上，不敢下手，想救太子，只是獨力難加，便盼望有一個人來共同商量。正在這時，陳琳抱著萬歲爺賜他的黃封御盒，到后花園去采辦時新果品，要與南清宮八大王上壽。看見寇承御抱著太子立在金水橋邊，問明情由，方知劉皇后要通過寇承御加害太子。陳琳雖是內(nèi)官，倒比眾文武更有報國忠心。但此刻聽了寇承御的話，卻連忙迥避，理由是： 寇承御怕劉皇后，他也怕劉皇后，“可不道別人煩惱，不干自己。若干自己，則索迥避” ，這個是寇承御勾當(dāng)，他要采辦果品去。寇承御叫轉(zhuǎn)陳琳，說道： “我如今抱太子見劉娘娘去，他必然問我為何還是活的，我只說正待要下手，被陳琳攔住，要奏知萬歲爺哩。”陳琳一方面怕劉皇后，一方面對皇帝忠心耿耿。他假意要為寇承御看人，讓寇承御把太子刺死丟在金水橋河內(nèi)，也落一個辦事干凈利落。寇承御同意陳琳去看人，聲言自己要下手，實際上她卻趁陳琳看人去時把太子放在陳琳所抱御賜妝盒之內(nèi)，對陳琳說： “若有事呵，都在我身上，你放心者” ，她叫陳琳不可久停久住，快把這御盒送到八大王處，自有理會。陳琳提出條件： “有一日事犯出來呵，承御，你可休指攀我” 。承御慷慨答道： “忠臣不怕死，怕死不忠臣，我是保護潛龍掌命司，我怎肯指攀你來。若昧了前言呵，天不蓋，地不載，日月不照臨。”陳琳見寇承御雖“是個三綹梳頭兩截穿衣的女流之輩，倒有這片忠心” ，便準(zhǔn)備把盒子里藏的“儲君” 救出宮去。這時劉皇后因不相信寇承御害了太子前來金水橋河邊親自看視，陳琳躲在垂楊樹下，被劉皇后喚了出來。陳琳嚇得“魂飛九霄云外” ，囑咐小儲君： “盒子里權(quán)寧耐” ，“我若是無妨礙你可也無妨礙，我若是有患害你可也有患害，只要得我命活便留得你身在” 。他戰(zhàn)戰(zhàn)競競，不敢前行，“才動腳如臨追命府，行一步似上攝魂臺”。劉皇后得知他采辦時新果品，命他“去罷” ，他捧著妝盒如漏網(wǎng)之魚急急離開。劉皇后發(fā)現(xiàn)： 命他離去時如弩箭離弦，喚他轉(zhuǎn)來時如氈上拖毛，料定必有原因，便問陳琳何園采果?果為何名?陳琳有一段唱回答她：

御園中百卉斗爭開，另巍巍將根腳兒培裁。則為這東君惜愛降甘澤，因此上結(jié)子成胎。(劉皇后云) 你在那里摘將來的? (陳琳唱)恰便似娘腸肚摘將下來。(劉皇后云) 什么顏色? (陳琳唱) 天生的顏色兒紅白。(劉皇后云) 為何要放在這個盒兒里? (陳琳唱) 則為他不堪日灸與風(fēng)篩，特賜這黃封盒內(nèi)好藏埋。

劉皇后問他果品是不是石榴?核桃?梨兒?陳琳都說不是。當(dāng)劉皇后問他是不是李子時，陳琳回答她道： “這玉皇李子苦盡甘來，也是他天然異種出群材，開時節(jié)不許游蜂采，摘時節(jié)則愿的君王戴。”這兩段回答劉皇后的唱詞語意雙關(guān)，既象說果品，又象講太子，非常巧妙，滴水不漏，表現(xiàn)了陳琳的機智和冷靜。劉皇后要陳琳揭開盒蓋讓她看，陳琳說： “娘娘，這盒蓋開不的。上有黃封御筆，須和娘娘同到萬歲爺跟前面說過時，方才敢開這盒蓋你看。”劉皇后說： “陳琳，你不揭開盒兒我看，要我自己動手么?”陳琳手按妝盒不讓開，劉皇后硬是要“辯個虛實，覷個真假，審個明白” 。正在這緊要關(guān)頭，寇承御慌慌張張跑來報告說： “請娘娘回去，圣駕幸中宮，要排筵宴哩! ”劉皇后只得作罷。陳琳似“刀刃上偷全得螻蟻命” ，太子在盒內(nèi)安然無恙，他走出宮門，這才象“跳出了九重圍子連環(huán)寨，脫離了十面埋伏大會垓” 。到了楚王南清宮，八賢王卻以害怕劉皇后為由不肯收留，陳琳只好跪下說：“大王也你須是一脈流傳親叔侄，怎不念萬里江山托付誰?大王，你若不收呵，我則索抱太子撞街基” 。原來八賢王和陳琳開玩笑，他既為二位忠臣的一片好意感慨，又為宋家江山后繼有人喜悅，欣然收養(yǎng)太子在家，并要在十年后面奏皇兄，以不埋沒寇承御和陳琳二人的忠心。

太子長到十歲，八賢王領(lǐng)他去見皇兄真宗，假稱是自己的第十二個幼子。真宗稱贊太子“生相似龍行虎步，好生不凡”，詢問哪個美人所出?八賢王剛說出“李美”兩字，劉皇后便以請真宗去椒風(fēng)館中飲宴為由，急扯真宗而去。事后劉皇后審問寇承御，十年前李美人所生孩子今在何處，寇承御一口咬定，已被她裙刀刺死，丟在金水橋河下了。劉皇后命人把寇承御打得死去活來，寇承御仍不改口。劉皇后又命人去喚當(dāng)時便使她產(chǎn)生疑惑的陳琳。

陳琳深知劉皇后和當(dāng)年那個“鴆了如意，彘了戚氏”的呂太后一樣，心狠手辣。果然，劉皇后命他杖打寇承御。陳琳說： “我陳琳手無縛雞捉鼠之力，行不的杖。”劉皇后發(fā)怒道： “你敢違我的懿旨么?”陳琳只好答應(yīng)行杖。劉皇后既怕陳琳用大棒子打死寇承御，死無對證;又怕小棒子打而不痛，寇承御不去指攀陳琳。弄得陳琳用大棒子打不是，用小棒子打又不是，自揀中樣的行杖，心中想著寇承御當(dāng)年說的話： “保護潛龍掌命司” ，輕打低問，承御不招： 重打高呼，承御難忍，瞪眼瞅他十余次，說道： “陳琳，你也來打我那” ，并要求陳琳將她打死。陳琳幾乎被承御指攀。皇后命他狠打，杖打下去，承御“氣咽聲絲” ，他“抹淚揉眵” 。寇承御不承認(rèn)當(dāng)日遇見過陳琳，劉皇后命陳琳再打，承御不招; 劉皇后非要陳琳或去金水橋河中打撈，或?qū)⒋耸聠杺€明白。寇承御見事至此，為留忠名史冊香，撞階死去。劉皇后命拿下陳琳。這時內(nèi)使上傳圣旨，立宣陳琳。陳林一面慶幸脫離險境，一面贊嘆寇承御雖為女使，“煞強似男兒志，端的個忠直無私，堪圖寫在香馥馥汗青史。”

又是十年過去，真宗死去，仁宗登基，是為當(dāng)年寇承御陳琳所救李美人之子也。仁宗向陳琳問明當(dāng)年被救經(jīng)過，深為承御悲戚，為怕傷損先帝盛德，對劉皇后姑置不理，將西宮改為合德宮，奉李美人為純圣皇太后; 楚王加賜莊田萬頃，以報撫養(yǎng)之恩; 為寇承御起建墳?zāi)梗鉃橹伊曳蛉耍檬刳Ｈ遥捞锴М€; 封陳琳保定公，賜城中甲第一區(qū)，歲支俸銀萬兩，祿米三千石，選宗族賢能者，承繼其后，世奉國恩。

此劇和《趙氏孤兒》在選材上有相同處，但不如《趙氏孤兒》深沉悲壯。劉皇后在金水橋邊遇抱盒之陳琳，以及后來命陳琳杖打寇承御兩段戲較為精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