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漢魏六朝散文·蕭綱·與蕭臨川書》原文鑒賞

零雨送秋，輕寒迎節¹。江楓曉落，林葉初黃。登舟已積，殊足勞止²。解維金闕，定在何日³?八區內侍，厭直御史之廬⁴;九棘處府，且息官曹之務⁵。應分竹南川，剖符千里⁶。但黑水初旋，未申十千之飲⁷;桂宮既啟，復乖雙闕之宴⁸。文雅縱橫，即事分阻⁹。清夜西園，眇然未尅¹⁰。想征艫而結嘆，望橫席而沾襟^11。若使宏農書疏，脫還鄴下¹²;河南口占，儻歸鄉里¹³;必遲青泥之封，且觀《朱明》之詩¹⁴。白云在天，蒼波無極，瞻之岐路，眷慨良深¹⁵。愛護波潮，敬勗光采。

【注釋】 1零雨：小雨。節：在此指冬季。2已積：言已有多日。殊足：猶言非常。勞止：勞累。止為助詞無意。3解維：原意為解開系船的繩索。在此引深為擺脫朝廷公務的束縛。金闕：指皇宮。4八區：漢武帝后宮有八區。直：待侍。御史：官名，掌圖籍祕令。廬：官吏值班時所息之室。5九棘：古代群臣入朝時，立九棘為標志，以區別等級職位。外府：朝廷的行政機構之一，掌國家收入。官曹：官吏。6分竹：與下句剖符互文。符：古代朝廷傳達命令或征調軍隊的一種憑證，雙方各執一半，合則生效。漢代的符以竹為之，后代改用金屬。7黑水：河流名，其所處地區，古人眾說不一。旋：返回。十千：言美酒價值十千。曹植《名都篇》：“歸來宴平樂，美酒斗十千。” 8桂宮：漢武帝時造，漢成帝、元帝為太子時曾居桂宮。雙闕之宴：在此指宮中的歡宴。9文雅：文雅精妙的文辭。分阻：分離。10清夜西園：曹植《公宴詩》：“清夜游西園，飛蓋相追隨。”眇然未尅：言未能象曹植及其朋友們那樣縱情暢游。尅：能。11艫：船。沾襟：即淚下沾襟。12宏農：郡名(今陜西部分地區)。鄴：三國時魏的都城。曹植居鄴時，曾數作書與宏農楊修，修亦回書答之。13口占：隨口說出即成文章。漢陳遵為河南太守，作書信以謝京師故人。陳遵口述，書吏記寫，行文之妙，驚動眾人。14青泥之封：古人有喜用青泥封書信者，如東漢人鄭訓。《朱明》之詩：《漢書·郊祀志》有載。內容主要涉及夏季。15岐路：差路。眷慨：懷念慨嘆。

【今譯】 小雨陣陣送走了秋天，微微寒氣預示著冬季的來臨。江邊楓樹上的葉子在拂曉時分飄落，叢林開始現出一片金黃。乘舟而行已有多日，旅途奔波實在勞累。什么時候才能擺脫朝廷公務的纏繞。在宮廷任職有時令人厭煩，各機構官員間不僅有等級之分，而且公務繁多。真應該剖符去為政南川。但由于剛從黑水返回，還未及與親舊共享歡宴;桂宮之門已開，當急太子之務，故不能以宴飲娛心。文學之士才華橫溢，文辭峻雅，然而都因公事彼此分離。不能象曹植那樣與朋友們盡情游玩。想起遠行的航船情不自禁要發出慨嘆;望著船上的風帆止不住泣淚漣漣。昔日楊修在外，與留住鄴都的曹植屢有書信往來;河南太守陳遵亦給親舊知己寫過數百封書信。你到目的地后不必急于寫信給我，可以先觀賞一下《朱明》之詩。白云飄浮在天空，眼前的江河涌動著一望無際的波瀾，抬眼望岐路，心中充滿懷戀，愿你一路保重。

【總案】 這是梁簡文帝入為太子后寫給蕭子云的一封書信。其中的行文看似平淡，但也卻有一種真情。從中我們可以了解梁朝貴族士人生活的一個側面，即他們由于缺乏崇高的追求，因而把新舊知己的分別看的過于嚴重。這種情況便導致了送別之作在當時文壇的大量出現。這些送別之作大都在抒發離別之緒的同時，有一些景物描寫，而且基本上能達到情與景的真正融合，所以具備了一定的藝術情感效果。上選梁簡文帝的《與蕭監川書》，即可看作是這類作品的代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