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灰夜空，以及晚風

費爾南多·佩索阿在他的《惶然錄》里有這樣精彩的描述：“是的，寫作是失去我自己，但是所有的人都會失落，因為生活中所有的事物都在失落。不過，不像河流進入河口是為了未知的誕生，我在失落自己的過程中沒有感到喜悅，只是感到自己像被高高的海浪拋到了沙灘上的淺池，淺池里的水被沙子吸干，再也不會回到大海。”

失落，一個帶著憂傷色澤的詞語。它并不呈現出特別的姿勢。但是，無法否認的，我們都經歷過失落。又一個黃昏轉身，你在黑夜里惘然或清醒，或悲或喜。即使握緊了每一縷辰光，還是發覺它在流失，一寸一寸的，終要成灰。

于是寫字，企圖將它片刻挽留。至少在文字里，有淡淡的痕跡逶迤。萬水千山，不過是為了這一刻，無聲地抵達內心的安靜。迷戀著黃昏的云彩，瞬息萬變的天空，黑夜的深邃和不可捉摸。甚至是，一只無名鳥兒在樹梢上的鳴啼，宛然有另個我所期待的世界在緩緩展開。是的。突然這樣強烈地感覺：閱讀和寫作就是為了尋找另一種并不存在的生活。

有時，我茫然走過人來人往的街頭，突然感到怔忪：分明是如此熟悉的路熟悉的風景，突然這般不可抑制地令人恐懼。這行走中的人是我，果真是我？我在，我在，在這風中的長街。又想起佩索阿：“生活全看我們是如何把它造就。旅行者本身就是旅行。我們看到的，并不是我們所看到的，而是我們自己。”想起自己是否一臉的灰，目光渾濁而悲傷？

打開一本書，充滿著對它的期待，開始一段思想之旅。不能被分享的，私密的，自由的，落拓的。抱著喜歡的書，內心被一種光所指引。置身其中，你領略到你所能領略到的。就像誰也無法替代誰體會冷暖。

舍不得那些即將消逝的光陰，還有這些注定要失落的文字。多年后發黃的字跡，也許會比人頑強一些。“回不到大海”，或者“回不到故鄉”，這是每個人都要面對的失落。

22：22，它呈現的，是這個夜晚獨有的深灰色的夜空和晚風。

2010. 3.29