昏義

【題解】

婚禮，古代包括納采、問名、納吉、納征、請期、親迎六禮。本篇主要是闡述婚禮的意義，首先闡明婚禮的重要性，其次闡明新婦服侍舅姑的意義，最后是說明婦女教育。鄭玄《三禮目錄》云：“名曰《昏義》者，以其記娶妻之義，內教之所由成也。”

【原文】

昏禮者，將合二姓之好，上以事宗廟，而下以繼后世也。故君子重之。是以昏禮納采、問名、納吉、納征、請期，皆主人筵幾[1]于廟，而拜迎于門外，入，揖讓[2]而升，聽命于廟，所以敬慎重正昏禮也。

【注釋】

[1]筵幾：鋪設坐席和幾案。筵可以坐，幾可以憑依。

[2]揖讓：作揖謙讓。

【譯文】

婚禮，這是一種將要結合兩性之好、對上關系到祭祀宗廟、對下關系到傳宗接代的禮儀，所以君子很重視它。所以，在婚禮的納采、問名、納吉、納征、請期這五個步驟中，每逢男方的使者到來時，女方家長都是在廟里鋪設筵幾，然后拜迎使者于門外。進入廟門，賓主揖讓升階登堂，在廟堂上聽使者傳達男方家長的意見。之所以這樣做，就是為了表示對婚禮的敬慎和鄭重其事。

【原文】

父親醮[3]子，而命之迎，男先于女也。子承命以迎，主人筵幾于廟，而拜迎于門外。壻執鴈[4]入，揖讓升堂，再拜奠[5]鴈，蓋親受之于父母也。降，出御婦車，而壻授綏，御輪三周。先俟于門外，婦至，壻揖婦以入，共牢而食，合巹而酳，所以合體同尊卑以親之也。

【注釋】

[3]醮：古代冠禮、婚禮中的一種敬酒禮，其做法是由尊者向卑者敬酒，卑者將酒飲盡而不回敬。

[4]鴈：婚禮中男方送女方的禮物。

[5]奠：放置。

【譯文】

父親親自向兒子敬酒而命其迎親，這表示男方處于主導地位。兒子奉命前去迎娶，女方的父母在廟里鋪筵設幾，然后到廟門外拜迎女婿。婿執鴈進入廟門，賓主揖讓升階登堂，婿行再拜稽首之禮，把鴈放在地上，這表示是從新婦父母手里領回了新婦。然后婦隨婿下堂出門。婿親自駕駛婦所乘坐之車，又將挽以登車的繩索遞給婦，這都是有意表示親愛的舉動。婿為婦駕車，待車輪轉動三圈后，再由仆人代婿駕駛。婿乘己車前導，在自家的大門外等候。婦到達，婿向婦作揖，請她一同進門。進入婿之寢室，婿與婦共食同一俎中的牲肉，又各執一瓢以飲酒，這表示夫婦一體，不分尊卑，希望他們相親相愛。

【原文】

敬慎重正而后親之，禮之大體，而所以成男女之別，而立夫婦之義也。男女有別，而后夫婦有義；夫婦有義，而后父子有親；父子有親，而后君臣有正。故曰：昏禮者，禮之本也。夫禮始于冠，本于昏，重于喪祭，尊于朝聘，和于射鄉：此禮之大體也。

【譯文】

通過敬慎鄭重的婚禮而后夫婦相親，這是婚禮的基本原則，也從而確定了男女之別，建立起夫唱婦隨的夫婦關系。正因為男女有別，所以才會有夫唱婦隨的夫婦關系；正因為有夫唱婦隨的夫婦關系，所以才會有父子相親；正因為有父子相親，所以君臣才能各正其位。所以說，婚禮是各種禮的根本。在眾禮當中，冠禮是禮的開始，婚禮是禮的根本，喪禮、祭禮最為隆重，朝禮、聘禮最能體現尊敬，射禮、鄉飲酒禮最能體現和睦，這就是禮的大概情況。

【原文】

夙興[6]，婦沐浴以俟見；質明，贊[7]見[8]婦于舅姑，執笲、棗、栗、段修以見，贊醴婦，婦祭脯醢，祭醴，成婦禮也。舅姑入室，婦以特豚饋，明婦順也。厥明，舅姑共饗婦以一獻之禮，奠酬。舅姑先降自西階，婦降自阼階，以著代也。

【注釋】

[6]夙興：早起。

[7]贊：贊禮者，有如今日之司儀。

[8]見：介紹，通報。

【譯文】

第二天，新婦早早起床，洗頭洗澡，準備拜見舅姑。天大亮時，贊禮的人將婦引見給舅姑。婦手捧容器，內盛棗子、栗子和肉干，以此作為進見之禮。贊禮的人代表舅姑向婦賜以甜酒。婦先以脯醢祭先人，又以甜酒祭先人。行過以上的禮節，就表示作媳婦的禮完成了。舅姑進入室內，婦以一只煮熟的小豬向舅姑進食，這是表示新婦開始履行孝養的職責。第二天，舅姑共同用一獻之禮慰勞婦，而婦應把姑酬己之酒放下不再飲。舅姑先從西階下堂，然后婦從東階下堂，這表示新婦已有資格代姑主持家中內務了。

【原文】

成婦禮，明婦順，又申之以著代，所以重責婦順焉也。婦順者，順于舅姑，和于室人；而后當于夫，以成絲麻布帛之事，以審守委積蓋藏。是故婦順備而后內和理；內和理而后家可長久也；故圣王重之。是以古者婦人先嫁三月，祖禰未毀，教于公宮，祖禰旣毀，教于宗室，教以婦德、婦言、婦容、婦功。教成祭之，牲用魚，芼之以蘋藻，所以成婦順也。

【譯文】

成就了婦禮，表明了婦順，又進一步表明了婦有代姑主持家務的資格，所有這些，就是為了強調對婦在順從上的要求。所謂婦的順從，首先是要順從舅姑，其次是要和家中其他女性和睦相處，然后才是讓丈夫稱心滿意，從而完成婦女應做的女工，謹慎地守護柴米油鹽等物的儲藏。所以，上述對婦順的要求都做到了，家庭內部才能和諧安定；內部和諧安定了，然后家才會長久，所以圣王很重視婦順。因此，古時候婦女在出嫁前的三個月，如果該婦女與國君還是五服以內的親屬，就在國君的祖廟里接受婚前教育；如果已經出了五服，就在大宗子的家里接受這種教育。由女師教以婦德、婦言、婦容、婦功。教成以后，要舉行教成玄祭，這是向祖先稟告，婚前教育已經完成。祭時用魚作俎實，用蘋、藻這兩種水草作羹菜，這些祭品都屬于陰性一類，可以用來造成婦人的順從。

【原文】

古者天子后立六宮、三夫人、九嬪、二十七世婦、八十一御妻，以聽天下之內治，以明章婦順；故天下內和而家理。天子立六官、三公、九卿、二十七大夫、八十一元士，以聽天下之外治，以明章天下之男教；故外和而國治。故曰：“天子聽男教，后聽女順；天子理陽道，后治陰德；天子聽外治，后聽內職。教順成俗，外內和順，國家理治，此之謂盛德。”

【譯文】

古代王后設立六宮，婦官有三夫人、九嬪、二十七世婦、八十一御妻，以管理普天之下對婦女的教育，以顯揚婦女應有的順從，所以天下家庭和睦安定。天子設立六官，男官有三公、九卿、二十七大夫、八十一元士，以管理天下的政事，以顯揚男子應有的教化，所以政事和諧，國家安定。所以說：“天子管理對男子的教化，王后管理對婦女順從的教育；天子治理政務，王后治理婦女事務；天子審察三公等官是否盡職，王后審察夫人等官是否盡職。男教與婦順形成風俗，內外協調一致，國與家都安定有序，做到了這一步，就叫作盛德。”

【原文】

是故男教不修，陽事不得，適[9]見于天，日為之食；婦順不修，陰事不得，適見于天，月為之食。是故日食則天子素服而修六官之職，蕩天下之陽事；月食則后素服而修六宮之職，蕩天下之陰事。故天子與后，猶日之與月、陰之與陽，相須而后成者也。天子修男教，父道也；后修女順，母道也。故曰：“天子之與后，猶父之與母也。”故為天王服斬衰，服父之義也；為后服資衰，服母之義也。

【注釋】

[9]適：通“滴”，譴責。

【譯文】

所以，如果男子的教化沒有搞好，政事失當，上天就會表示譴責，發生日蝕；如果婦人的順從沒有搞好，婦人的事務處理失當，上天就會表示譴責，發生月蝕。所以，發生日蝕的時候，天子就身穿白色衣服，表示自我反省，還要督促六官改進工作，徹底除掉政事中的錯誤；發生月食的時候，王后就身穿白色衣服，表示自我反省，還要督促六宮改進工作，徹底除掉在婦女問題上發生的錯誤。所以，天子和王后，就好比日之與月，陰之與陽，是相輔而后相成的關系。因為天子掌管男教，所以屬于父輩；因為王后掌管女順，所以屬于母輩。所以說：“天子和王后，就好比父親和母親。”因此，天子死了，諸侯和大臣就要為他服斬衰，這和為父親服斬衰是同樣道理；王后死了，就要為她服齊衰，這和為母親服齊衰是同樣道理。